有輿論批評,瓜伊多和美國在委國問題上失敗的主因在於過度倚賴制裁;制裁理應是一種使對方重回談判桌和作讓步的手段,而非終極的目標,而美方制裁委國的方式,只是把它拱手相讓給俄羅斯、中國、伊朗和土耳其等國。不過,在馬杜羅政權未有承諾作任何實質讓步的情況下,主張撤回制裁只會面臨猛烈的輿論抨擊。委國問題絕對是拜登接手美國總統後其中一個外交燙手山芋。
去年年尾,委內瑞拉舉行國會大選。由於馬杜羅政權事前已牢牢控制國內政局,加上反對派領袖瓜伊多事前已表明會杯葛認受性不足的選舉,所以親馬杜羅勢力全面進駐委國國會的事態發展可謂令人失望但絕不意外。
有輿論批評,瓜伊多和美國在委國問題上失敗的主因在於過度倚賴制裁;制裁理應是一種使對方重回談判桌和作讓步的手段,而非終極的目標,而美方制裁委國的方式,只是把它拱手相讓給俄羅斯、中國、伊朗和土耳其等國。不過,在馬杜羅政權未有承諾作任何實質讓步的情況下,主張撤回制裁只會面臨猛烈的輿論抨擊。委國問題絕對是拜登接手美國總統後其中一個外交燙手山芋。
武裝起義膠着 美乏積極支援
根據《紐約時報》去年初的報道分析,雖然美國口頭上仍然表明堅決支持瓜伊多,但實際上再無任何加強支援瓜伊多的行動。
甚至乎,白宮內最支持瓜伊多的前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的離任,以及特朗普不僅沒有在達沃斯舉行的世界經濟論壇的演詞中提及瓜伊多,而且在離開當地前也沒有與瓜伊多會面[1]。此外,《經濟學人》引述特朗普去年6月12日接受美國新聞網站Axios時的言論,進一步引證瓜伊多並無得到對方的積極支援[2]。

制裁惹來反感 瓜伊多民望插
在沒法取得突破性進展的情況下,瓜伊多亦面對國內支持度下滑的危機。去年9月,《經濟學人》引述的委國民調機構Datanálisis在8月的調查結果顯示,儘管馬杜羅的民眾支持率只有13%,但瓜伊多的支持率亦由2019年的61%大幅降至26%[3],箇中原因不排除與瓜伊多無法協助民眾解決基本的溫飽需求有關。
由於溫飽權受到嚴重威脅,所以愈來愈多民眾對美國制裁轉趨反感,由Datanálisis去年9月的民調結果顯示逾七成委國民眾反對美國制裁便可見一斑。值得一提的是,新冠肺炎肆虐全球,也讓馬杜羅可趁機以抗疫之名封城,進一步嚴控人民和鎮壓異見示威活動。貿易和投資諮詢機構加勒比理事會(The Caribbean Council)顧問David Jessop分析,支援委國的獨裁國家甚或樂見委國難民大規模湧入鄰國,對它們造成治安和公共衞生的危機,從而使它們對繼續支持委國反對派一事上愈趨掙扎[4]。
馬杜羅政權並非單靠武裝力量鎮壓反對派,而是同時利用司法機關鞏固選舉威權的體制。具體而言,馬杜羅希望可如期舉行國會選舉,為其政權塗脂抹粉。為了達成這個目標,馬杜羅連番採取行動以確保在選舉中不會落敗。《經濟學人》去年6月25日發表了一篇文章對此作出詳盡剖析。
首先,最高法院去年6月12日委任新的成員進入全國選舉委員會,以在表面上回應瓜伊多改革相關委員會的訴求,但實際上5名新委員中有3名由正受美國和加拿大制裁的親政權人物擔任,另外還有一名新委員是跟瓜伊多鬧翻的反對派人物[5]。
不僅如此,去年6月15日最高法院又再裁定反對派政黨民主行動黨(Accin Democrática),應交由較早前因被指控勾結馬杜羅而被逐出該黨的古鐵雷斯(Bernabé Gutiérrez)領導,而古鐵雷斯更與其中一個全國選舉委員會新成員份屬兄弟[6]。翌日,法院先是取締,繼而下令要求由曾競逐委國總統寶座的反對派旗幟人物卡普利萊斯(Henrique Capriles)領導的正義第一黨大幅度更換黨內領導層[7]。馬杜羅政權的司法部更視瓜伊多帶領的政黨人民意志為恐怖組織[8],相信即使瓜伊多和其黨友願意參選也未必能獲得入閘資格。

選舉威權主義 分化反對派別
馬杜羅連番打壓反對派政黨的行動,成功令反對派陣營陷入混亂和分裂。瓜伊多呼籲全面杯葛這個全面向馬杜羅政權傾斜的選舉正常不過,但他的呼籲並未得到所有反對派的重視,例如溫和派的卡普利萊斯便公開跟他唱反調。
評論指出,卡普利萊斯認為靠武力和制裁推翻馬杜羅政權並不可行,而期待美國透過放寬對委國的制裁以利誘馬杜羅作讓步,短期內不太可能成事,那倒不如繼續參選試圖在制度內保存反對派的僅有力量[9]。此外,部分反對派光譜希望參加認受性不足的選舉以保障自己的政治前途,或避免自己失去因議員身份獲得的司法起訴豁免權(他們或因此被迫流亡海外)[10]。不過,無論以什麼理由參與篩選重重的國會選舉,也難以避免讓馬杜羅有了把選舉包裝成公平公正和具備認受性的機會。
事實上,委國反對派陣營的分裂不僅限於瓜伊多與卡普利萊斯對杯葛選舉的意見分歧,還包括流亡派和留守派的路線之爭。委國反對派力量本身已非常薄弱,再加上出現紛爭內耗,力量自然更為分散。
不過,反對派不同聲音其實各有各的道理,例如卡普利萊斯合理地指出瓜伊多倚靠外國支援為主的抗爭策略實際上建樹不多,而瓜伊多先是全面呼籲全面杯葛選舉,繼而在選舉後發動「拒絕選舉結果」的民間公投,亦不見得具有明顯的實際政治作用。
縱然瓜伊多失去國會議長身份後仍得到逾50個國家口頭上的支持,但歐盟等國家已改口不再稱他為「臨時總統」,這進一步突顯出外國勢力支持反對派抗爭大多是「口惠而實不至」的道德喊話。
然而,卡普利萊斯的議會抗爭路線並不見得明顯更具實際成效,反倒因為參與認受性不足的選舉而同樣處於尷尬的局面。
事至如今,各方在很大程度上只能等待美國的回應再作打算,只是美方也深明委國問題是個難解的僵局,加上委國問題未必是美國優先處理的議題,說不定白宮迄今對此仍然舉棋不定。
光陰似箭,若各方在委國問題上糊里糊塗又過一年,實不足為奇。

註釋:
[1] Landler, Mark. 2020. “Guaidó, Promising Change for Venezuela, Fails to Conquer Davos,” The New York Times, 23 January.
[2], [5], [6], [7], [8], [10] The Economist. 2020. “How Venezuela’s regime plans to win this year’s legislative election,” The Economist, 25 June.
[3], [9] The Economist. 2020. “No good options for Venezuela’s divided opposition,” The Economist, 10 September.
[4] Jessop, David. 2020. “Post-election, Venezuela’s future considered,” The Beacon, 16 December.
(原文刊於信報,作者楊庭輝為香港國際問題研究所研究員、歐陽兆軒為台灣國立臺北大學不動產與城鄉環境學系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