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地區選舉剛剛過去,保守黨一如民調所料損失不少選區;然而,對於保守黨來説,麻煩的源頭始終不是依舊無能的工黨,而是北愛爾蘭終於被新芬黨“攻陷”—聯合王國之名,正被脫歐的沸騰蠢血洗去。數字上看,的確,保守黨失去400 多個選區— 但區議會對於西敏宮影響甚微之餘,細看工黨的“勝利”,不過是和自民黨和新崛起的綠黨奪回了都會區域中產選民。換言之,選民是要懲罰深受「派對門」醜聞影響,又對於通脹和生活指數膨脹的保守黨不錯,但工黨仍然未有在英國單議席單票制度上實際上威脅到保守黨執政地位之餘,甚至連逼迫到保守黨内部向首相莊漢生(Boris Johnson)施壓都做不了。保守黨政府真正麻煩的反而是北愛爾蘭那個“扶不起的阿斗” —落敗卻又仍以癱瘓北愛爾蘭議會為要挾廢除英歐之間《北愛協定》(Northern Ireland Protocol)的倫敦政府盟友,親英派的民主統一黨(Democratic Unionist Party,DUP)。
保守黨輸了 但工黨沒贏
對於許多莫名支持排外兼削減福利的保守黨的中國香港人來説,這次中期大選雖然保守黨有損失,然而基本無法真正撼動政府根基。不錯,要是從區議會議席以及市政府(Councils)的絕對數字上來説,保守黨的確是失去不少,但是從總體選票上來説,不但橫向對比最大反對黨工黨失票算不上多,在實際上並未有改變到工黨從前的票倉 ”紅墻“ 仍大體在保守黨掌控下此一事實— 要記得,保守黨這次的”派對門“醜聞可以説是歷史級別的惡劣。從數據上看,不錯保守黨失去了487個區議會議席,以及全國200個市政府中的12個。然而,工黨雖然也贏得了11個市政府卻也輸去了6個—- 而本身區議會和市政府選舉這一個層級的政府從來都是工黨有優勢的。就是本次選舉以前,工黨掌控的市政府就已經多達69個,保守黨本來就得46個— 對於執政來説,這個層級的政府其實本來對於政黨在西敏宮執政的直接關係不大,對主要是以地區事務,分配政府資源爲主基層政黨工作等間接影響較大。但,這次中期選舉兩黨選民對比2019年大選的投票傾向卻展示了一個和 ”保守黨大敗,工黨收復失地“論述相當不一樣的面貌:根據英國民調機構Opinium在區選當日的調查顯示,只有66%左右在2019年票投保守黨的選民繼續投向保守黨—這並不意外,然而,同一調查同時顯示2019年工黨的選民亦僅有76%繼續票投工黨—- 也就是說,工黨雖然贏來的議席較多,總體上動員到的選民,比例上甚至比2019年還要少了接近四分之一!餘下的票數流向了同樣是主攻都會區域中產階級的綠黨和自民黨等—由於英國的單議席單票政制對於第三黨派的不友善,就算是以最樂觀的估算,明天大選的話工黨最多最多只可能形成少數派政府。就是在脫歐前的工黨地盤骨幹地區“紅墻”,現時由藍領脫歐派爲主的英格蘭北部及Midlands地區,工黨贏回的議席亦算不上多。而這個結果,已經是對於工黨可以説幾乎是最理想的結果;根據民調機構IPPR North 的調查顯示,“紅墻”地區的人民(42%)主要認同工黨是最理解他們地區的政黨,其次是保守黨(29%),而值得深究的是自民黨和綠黨加起來有超過30%的支持率— 反映了就是保守黨再不濟,政治光譜另一端的工黨也必須仰賴自民黨和綠黨的首肯,方有在選舉上配票協作,讓左派入主西敏宮的機會。
尾大不掉的北愛爾蘭問題
北愛爾蘭邊境問題一直是代表著英國脫歐自我矛盾非常標志性的政策—- 如何讓北愛爾蘭一方面留在歐盟單一市場,同時和愛爾蘭之間沒有陸路硬邊界,又要和宗主國英格蘭沒有海上邊界?這個民主統一黨的三重悖論只有兩個解方:愛爾蘭全島統一,或者聯合王國回歸歐盟。後者固然並不可能,英格蘭脫歐派蠢血沸騰了數十年得來的政治實驗尚未到徹底破產的一刻;但前者呢?這一次的地區選舉似乎為此一選項拉開一道細縫:支持愛爾蘭南北統一的新芬黨(Sinn Fein)在90個議席中贏得27席,其百分之29的首選票更令新芬黨同時成為愛爾蘭島(包括北愛爾蘭及愛爾蘭共和國)贏得最多首選票的政黨,也是北愛議會史上首次有打著愛爾蘭民族主義及南北愛爾蘭統一旗號的政黨成為最大黨。原最大黨民主統一黨則成為第二大黨,有不少票源流向極端親英及在北愛問題上更為激進的傳統統一之聲(Traditional Unionist Voice)。但是,新芬黨的勝出本身遠非問題所在,DUP近年施政不濟方將所有選舉希望寄托在廢除北愛協定上—在和文翠珊政府拉扯數年之後,今年二月民主統一黨就以抗議這個《北愛協定》令北愛首席部長(First Minister)Paul Givan辭去職務而直接令北愛政府破局,因此這場地區選舉本來就是以廢除協定與否作爲主軸。但當連部分親英派都離棄DUP,北愛爾蘭就陷入了一個危險的膠著狀態。根據《受難日協議》(Good Friday Agreement)及《聖安德魯斯協議》(St. Andrews Agreement),新的北愛首席部長將由最大黨(新芬黨)提名,而具有相同地位的副首席部長(Deputy First Minister)將必須由第二大黨(民主統一黨)提名,而新北愛政府要成立和運作,兩者缺一不可。那麽,如果DUP堅拒和新芬黨合作組成政府,輸打贏要如黨魁Jeffrey Donaldson所言,除非北愛協定 “被處理好“ 否則不組成政府,中央政府權力真空可以説是肯定的事。而且,可以期待在西敏宮的保守黨會繼續加碼嘗試向歐盟作出無聊的挑釁,單方面修改甚至廢除北愛協定—-那麽,北愛權力的真空,就真有可能導致民間不愉快的後果。要知道,自從脫歐以後,北愛爾蘭根據宗教分歧性質所導致的小規模暴力事件一直有增加的跡象,去年四月方有一次持續超過一星期的動亂。
保守黨脫歐派的賭博,從來都是以小英格蘭人為中心的決定,其他的因素從來都是可犧牲的代價。在保守黨國内權力相當穩固的情況下,繼續以所謂“完成脫歐”作爲政治招徠的保守黨只會更加將本已因爲脫歐而撕裂的國家加深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