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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特約】 歐洲多極化 法德難再獨大

新的,有著更多持份人和參與者的歐洲政治,有著更多方利益的傾軋,方是正常。在危機中一步步淬煉而成的歐盟體制,迎來的新挑戰,是成員國如何去從政治上去定義有關歐盟架構背後的 “歐洲價值”。

 

距離五月底舉行的歐洲議會選舉不足八十天,三月四日法國總統馬克宏向全球媒體發佈的《革新歐洲》宣言,以及三月二十日歐洲議會目前預測最大黨歐洲人民黨(European People’s Party, EPP/ PPE)將決定會否驅逐屢屢犯禁的匈牙利首相奧班所屬的Fidesz黨出黨團,為這場將在未來五年為歐洲整合進程定調的關鍵選戰掀開序幕。受里斯本條約所授權,自2014年起,歐洲議會選舉除了是爲了選出歐洲議員以外,亦是讓黨團推舉各自的候選人,並由最多席數的黨團獲得推舉歐盟立法架構内最具主導權的機構首長,歐洲執委會主席的權利—亦即所謂的“第一候選人”制度。這次選舉,人民黨以及社民盟(Progressive Alliance of Socialists and Democrats, S&D)兩個傳統壟斷議會主導的中間黨團在疑歐民粹政黨以及傳統左派政黨分裂的雙重衝擊下預計議席數雙雙減少,雖然人民黨維持第一大黨地位並且推舉自容克以來在新制下的第二位“第一候選人”應無意外,然而面對銳意衝擊議會黨團生態為歐洲整合留下法國的烙印的馬克宏,另一方面又有因要“清理門戶”而弱化的EPP,新一輪分裂的議會格局將會更大地限制執委會主席相對於强勢成員國的權威,歐盟改革的戰綫將不止在成員國政府之間的層面。

匈牙利首相奧班所屬的Fidesz黨有機會被歐洲人民黨逐出黨團 (圖片來源: Wikimedia Comm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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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黨團分裂,歐洲議會共識機器不再

長期組成大聯合政府壟斷議會的兩個中間派大黨團,中間右派第一大黨歐洲人民黨以及中間左派的社民盟將自歐洲議會成立以來第一次共得席數少於一半;在歐洲議題越為受各國社會重視,支持和反對歐洲的勢力各自增長,矛盾逐漸尖銳的情形下,以鞏固和確立共識爲本的傳統歐洲議會生態將在這一次選舉之後有根本性的改變。根據歐盟官方匯整各大民調機構的預測,就算EPP不“執行家法”將Fidesz驅逐出黨團,目前歐洲議會共705個議席中,人民黨(217席)和社民盟(186席)都將由總數403席暴跌至僅316席。當中,算上Fidesz的13席,人民黨預計依然有181席,繼續是議會第一大黨;而社民盟則僅餘135席。造成這些傳統政黨撕裂並取而代之的,是圍繞著歐洲整合正反雙方各自的黨團。高舉歐洲整合大旗的馬克宏和第一次參與的共和前進黨(La Republique En Marche, 在歐洲議會選舉上和隸屬歐洲民主黨團ALDE的民主運動黨 Mouvement Democrate 共同參選但將不加入其黨團)預測將得到的24席之外,相對地同樣崛起,則有和法國政府近日在外交上出現摩擦的民粹主義者,反歐洲整合的意大利聯盟黨(Lega)所率領的民族和自由歐洲黨團(Europe of Nations and Freedom, ENF)。多得意大利人從去屆5席暴增至預測28席的崛起,這個本來由聲勢漸衰的勒龐(Marine Le Pen)為主打的法國極右派國民陣綫(Rassemblement national,RN)所撐起的小黨團,以預測的59席有了在歐洲議會以内第一大反歐盟整合黨團的地位。以議席計算,EPP,S&D的絕對優勢褪去後,除了預計有75席的親整合派歐洲民主黨團(Alliance of Liberals and Democrats for Europe, ALDE)以外,第四大的黨團便已經是ENF。換言之,算新的聯合政府和新的EPP歐洲執委會主席將必須視情況選擇和其中一方勢力妥協,而在任何將歐洲整合提前一步的法案都必須要由議會核實方可定案的情況下,歐洲議會,的確終於完成過渡成爲一個真正能反映歐洲政治衝突的機構—-只是,共識政治褪去之後雖然伴隨著民主認授性提高,但是對於一向由上至下推行的歐洲整合進程來說,歐洲議會的新局勢將會帶來新的問題。

蒂羅爾執委會的所推動的歐陸合作及其整合關係近乎無法重現 (圖片來源: Wikimedia Comm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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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議題中軸綫回歸定義 舊整合模式還管用嗎?

傳統上,歐洲執委會主席和歐洲議會均是法德兩國需要時,對於歐洲整合堅定的支持者。每一次歐洲條約的更新,伴隨的往往都是這兩個機構權力的增長;歐洲執委會是立法上唯一的法定議題設定者,僅可由執委會提出任何立法的動議,而歐洲議會則一步步地從可以修改議案到否決多數議案的權力。但是在目前歐洲議會微妙的局勢之下,一個類似八九十年代的蒂羅爾執委會(以主席Jacques Delors命名),和法國總統密特朗(François Mitterrand)以及德國總理科爾(Helmut Kohl)的歐陸合作推動整合的關係,未必再能重現之餘,就是經過馬克宏之手重演,也未必足以改革歐盟這個龐然大物。首先,馬克宏秉承著法國一貫的市場保護主義以及他希望通過歐盟擴張法國在世界上影響力的新戴高樂主義,他的主張和其他更具自由主義色彩的歐盟富國在原則上並不一定搭弦。比如説,2018年十二月在法德的堅持下,在丹麥,愛爾蘭,芬蘭及瑞典已經拒絕了歐盟執委會的數位服務稅計劃之後,兩國馬上提出了一個針對Google以及Facebook等科技巨頭在廣告營收上徵收達總廣告收入3%的稅款的提案”補救“;而一月的時候,執委會更進一步希望廢除成員國在稅務法規上的一票否決權而改以多數制投票,這兩項提案第一項被執委會按下不表,第二項則被否決,這不但反映了歐盟體制下法德曾經擁有的領導能力,不再絕對,二來也顯示了成員國們和法德“歐洲整合引擎”有必須在立法機關投票撫平的原則差異。不過,在連ENF和意大利聯盟黨領袖加羅馬政府實質首腦薩維尼(Matteo Salvini)都不願意(實質也不能)去公開主張拆散歐盟的今日,歐盟政治往後的衝突是方向和定義上的,而非一個如歐債危機時討論的,根本上的存在主義危機—- 這是歐盟站穩了陣腳的信號。

 

新的,有著更多持份人和參與者的歐洲政治,有著更多方利益的傾軋,方是正常。在危機中一步步淬煉而成的歐盟體制,迎來的新挑戰,是成員國如何去從政治上去定義有關歐盟架構背後的 “歐洲價值”。

 

(原文刊於信報,作者尹子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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