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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特約】聯合國移民契約的民粹反彈

這些人的恐懼,正是如特朗普等民粹政客支持度的糧食:但是真正有意義的結構性改革,以及承認複雜問題並無簡單解決方法等的有機會損害他們反傳統反建制形象的行爲從來不在民粹政客的表演項目上,他們擅長的是製造短期内能引起最大衝突和話題性的政策,維持支持者的亢奮度方是正事。全球管治,需要的是清晰的多國合作方案,而非情緒化,反射性的表演。

 

2018年末,聯合國193個國家其中的164個共同通過了《安全,有序和正常移民全球契約》, 一個軟綿綿,以人道主義和確保程序恰當爲基礎,毫無法律約束力的契約,卻被以美國和澳洲爲首的許多相對富裕的西方國家所回絕。契約本身的内容,幾乎可以用空洞和官僚來形容:它的23個目標措辭空汎,比如 “確保移民有法訂身份及文件證明(第四條)”,“提供基本社會服務予移民(第十五條)” 及 “為移民和僑民提供充分參與各國發展的條件(第十九條)”等等綱領,和聯合國慣常的外交辭令相差不遠。此“契約”的溫和,和民粹政客們對於此契約猶如觸電一般强烈的反應以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移民對於發達國家的低教育水平及技術勞工造成短期的負面影響不假,但是正如環境保護等全球化所衍生的跨國問題,單一國家根本無辦法解決這樣的一個大課題,阻斷國際合作無補于事。近年民粹政客以製作矛盾吸引眼球獲取支持的風潮,令人擔憂地已經漸漸開始蠶食國際機構解決跨國問題的能力。

各國於2018年12月19日簽定安全,有序和正常移民全球契約 (圖片來源: Wikimedia Comm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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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粹政治減弱區域合作機制

如果說政黨政治的本質是從對話產出一個可以解決國家複雜社會問題的政策方案的話,國際組織擔當的就是提供跨國問題解答的機制。雖然多國管治機制,除了深度整合的歐盟和國際貨幣組織等特例以外對於個別國家的可以行使的約束力度均相當弱,但是這些合作機制總有認可議題複雜性,以及提供一個“最大公約數”的政策模型供目標和發展水平各異的成員國去跟進的指標性功用在。有這種作用,比如聯合國等等的跨國機制在解決全球化問題中依然占據無可替代的位置。而這種認可問題複雜性和多極化,進而尋求共識的機制,則正正是民粹政黨最厭惡的。民粹政治的本質,在於將一切政經議題二元化,在於由民粹政客領導著自問純潔高貴的“人民”去抵抗腐朽的“精英”階層。而在這種邏輯下,在民粹政黨面前任何政治問題不論有多複雜,都只應有兩個答案:“人民的”和 “政敵的”。而且,爲了保持著維持它們選民基礎的反建制論調,這些政黨領袖往往將代表它們選民階層以外市民利益的意見,連同國際組織的會籍,統統將之放在執政的對立面。這種態度,對於為全球化問題尋求合理方案的征途,毫無建樹。

除了美國和澳洲等西方國家,部份東歐國家如波蘭及捷克也反對《安全,有序和正常移民全球契約》或投下棄權票 (圖片來源: Wikimedia Comm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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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視合作只會更爲加深衝突

更重要的是,沒有一個比移民政策更為需要多國合作調控,方可維繫全球化帶來果實的議題。全球化經濟帶來的增值效益理所當然地落在城市以及高教育程度的勞工手裏;移民雖然長遠地循稅收,創新以及消費等途徑為經濟提供正面的幫助,但是在短期内對於低技術和教育程度勞工的職位以及薪金所帶來的威脅卻是即時可見的。在本身國家福利措施有限甚至缺少的情況下,這些人的生計便極其脆弱。邏輯上,要解決一個生育率較低的發達國家的移民問題只有兩個方法:一是在犧牲國内經濟增長,收緊移民政策,二是在接受適量移民的同時,更多地投資到移民輸出國,讓更多移民留在海外。而民粹政客帶來的解答,卻是回避問題:以特朗普爲例,他當選時的基本盤正是被全球化經濟抛棄的”嬰兒潮”中年白人工人階級。那些傳統上被低教育程度白人填補的工作,比如重工業以及建造業等,在過去數十年來逐漸消失。全球化經濟帶來的去工業化代表勞工市場不再由國家因素可操縱而是更多根據國際需求而定,於是原本支撐起鄉郊小鎮居民生計的工廠們開始轉用更有效率的自動化生產,甚至乾脆搬離美國,原有工人失業並因爲美國殘缺不全的養老及福利制度墮入貧窮和憂慮之中。根據201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Angus Deaton 以及他同樣爲普林斯頓大學經濟學家的妻子Anne Case刊載在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的文章指出,45歲到54歲的中年白人,尤其是僅有高中學歷的“嬰兒潮”基層工人,因爲酗酒,藥物濫用(主要爲海洛因以及止痛藥物)及自殺而死的中年白人相比起同年齡的黑人由1999年的每十萬人10.3人次少於黑人,到2013年大幅增長到每十萬人多8.4人次。特朗普由黨内初選建立起的基本盤,便是由這些貧窮,抑鬱,憤怒的白人男性組成:根據華盛頓郵報以及美國廣播公司新聞 (ABC News) 在第一次辯論舉行前所舉行的民調表示,62%缺乏大學教育的白人選民會將手上一票投予特朗普,而持有大學學位的白人則僅有39%會做出同樣的選擇。近日特朗普要求國會埋單造成停擺,荒謬的邊境墻就正是吸引這些選民的磁石。

 

這些人的恐懼,正是如特朗普等民粹政客支持度的糧食:但是真正有意義的結構性改革,以及承認複雜問題並無簡單解決方法等的有機會損害他們反傳統反建制形象的行爲從來不在民粹政客的表演項目上,他們擅長的是製造短期内能引起最大衝突和話題性的政策,維持支持者的亢奮度方是正事。全球管治,需要的是清晰的多國合作方案,而非情緒化,反射性的表演。

 

(原文刊於信報,作者尹子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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