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論特朗普抱有上述哪種動機,他的伊朗政策也似乎不易奏效。首先,伊朗表明不欲與不可信賴的特朗普政府展開談判,她甚至已局部退出核協議以脅迫歐盟國家尋求辦法協助她紓緩目前的經濟危機。特朗普的強硬伊朗政策,間接助長了伊朗強硬保守派的重新抬頭。在這個前提下,即使伊朗總統魯哈尼日後在口頭上表明願意重新談判,他在實際上可以妥協的空間實在非常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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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翻伊朗與其交戰均不可取
其次,縱然世上沒有任何政權是無堅不摧的,但伊朗過往多年已證明自己能克服艱辛的制裁歲月,加上她如今得到中、俄的撐腰,與分崩離析相距甚遠,因此,推翻伊朗現在政權的目標並不實際。況且,即使伊朗現有政權真的被推翻,也沒有人能夠保證親美勢力能夠取而代之。伊朗崩潰所造成的權力真空問題,有可能會導致中東出現更大的動盪不安。
美國與伊朗開戰更是下下之策。伊朗地緣廣闊且地形複雜,與其全面交戰難免會陷入進退維谷的持久消耗戰。此外,即使美國空軍成功炸毀伊朗的核設施,也不可能抹去伊朗建設核設施所累積的經驗;反之,伊朗甚有可能因而更具決心重建相關設施。更何況,伊朗在中東支援着真主黨、也門胡塞武裝組織等數個地區武裝組織,若她們聯合起來對抗美軍,勢必為後者增添不少麻煩。有鑑於此,美國希望與伊朗交戰的可能性並不大。
誠然,美國國務卿蓬佩奧警告,倘若美國公民受到襲擊,美軍將會還以顏色。然而,這亦變相隱含地畫出美國的紅線:除非伊朗先行襲擊美國,否則美國也不欲與伊朗兵戎相見。無可否認,上月阿聯酋4艘油輪遇襲和也門胡塞武裝組織利用無人機炸毀沙特阿拉伯由東部油田接駁往西部延布港的輸油管也疑似是由伊朗在幕後策劃的,但若然美國希望保障其中東盟友的石油供應安全,以及牽制伊朗發展核武,她只需派出海軍和空軍進駐波斯灣附近一帶即可,毋須大規模動員陸軍長駐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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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堵伊朗最大阻力來自盟友
以目前的趨勢來看,美國甚有可能只打算把行動局限於制衡伊朗在中東的影響力。不過,弔詭的是,美國圍堵伊朗的最大阻力可能來自其盟友之間的不協調。英、法、德去年已表明不會跟隨美國退出伊朗核協議;美國副總統彭斯於今年2月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以及美國國務卿蓬佩奧於上月初突然訪問布魯塞爾時也就伊朗問題與歐洲諸國鬧得甚為不悅。
此外,北約成員國之間近年愈趨貌合神離,尤其土耳其在敍利亞庫爾德族問題和購買俄製S-400地對空飛彈系統事宜上已與美國的關係急轉直下,如今美國繼去年對土耳其實施經濟制裁後,再要求對方立即停止從伊朗購入石油,土耳其自然不甘任由美國擺布而蒙受嚴重的經濟損失。值得一提的是,伊朗和土耳其本來就存有不少共同利益,例如伊朗是土耳其的第二大能源供應國,兩國在庫爾德族問題和對沙特阿拉伯和卡塔爾的外交取態上也大同小異。若然美國繼續施壓下去,土耳其不排除會正式與美國決裂而全面靠攏伊朗和俄羅斯。
其實,伊朗的影響力在很大程度上只局限於穆斯林世界(甚至只局限於什葉派國家),加上其中東盟友沙特阿拉伯和以色列的軍事力量應付伊朗的威脅亦綽綽有餘,按常理說,美國實沒有必要冒得失一眾歐洲盟友的風險來堅持強硬對付伊朗。不過,自特朗普解除馬蒂斯國務部長一職後,他身旁一直缺乏能夠及願意給予逆耳忠言的外交政策顧問;其委任的國務卿蓬佩奧和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均是仇視伊朗的鷹派人物,後者更曾表明支持炸毀伊朗核設施的軍事行動和加速伊朗政權更迭的內部抗爭活動。有見及此,縱然盛傳特朗普表明不欲與伊朗正式開戰,但美伊擦槍走火的風險仍然不容低估。
(原文刊於信報,作者楊庭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