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在道德上的確是背叛了出生入死的敍利亞庫爾德民兵,但當道德力量無法化為美國在敍利亞駐守下去的實質利益時,從商多年的特朗普選擇忍痛停止付出成本,令中東地區重回敍利亞內戰前的權力分布(利比亞除外)。尼克遜(Richard Nixon)當年決定撤出越南,如今特朗普決定撤出敍利亞(甚至日後的阿富汗),也是似曾相識。
國會的反對聲音令特朗普暫緩撤軍決定,但要來的最終都來了。民主共和兩黨議員批評,特朗普此舉背叛了一直在敍利亞境內支援美國打擊「伊斯蘭國」(IS)的敍利亞庫爾德民兵組織,損害美國在中東地區的威信和道德力量,土耳其也乘機入侵敍北。特朗普決意撤軍,反映中東現況對他來說已是沉澱成本(Sunk Cost),及早抽身減少介入甚至離開,是解決喬治布殊和奧巴馬中東爛攤子的最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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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在1991年解體前,與美國同樣積極介入中東局勢,拉攏敍利亞、埃及(後來親美)、伊朗(1979年後)和南也門(至1990年併入也門),對抗以色列和沙地阿拉伯為首的親美陣營,但解體後國力衰退,使美國大致主導中東事務。2001年9.11襲擊後,喬治布殊先後揮軍阿富汗和伊拉克,亦邀請俄羅斯和中國一同加入反恐戰線,狙擊極端伊斯蘭勢力,但當時普京(Vladmir Putin)掌政不久,大致目標仍是狙擊國內的分離勢力,以及壓制坐擁前蘇聯國有資產的寡頭富豪,對中東的外交動作未見用力。
但隨着美國在伊拉克局勢上裹足不前,加上美國在阿拉伯之春期間進退失據,給予俄羅斯機會介入,並逐漸在中東擴展影響力,削弱美國在中東的威望和實力。突尼西亞和平政變成功,使奧巴馬誤以為可以乘勢扶植作風較開明的親美政權,但事與願違。在未有周詳的替代方案前,奧巴馬貿然不再支持一向親美的埃及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政府,以及聯同英法空襲早已「投誠」的利比亞卡達菲政府,令美國率先失去兩個親美力量。當示威浪潮蔓延至敍利亞時,獲俄羅斯政治和軍事上全力支持的敍利亞總統巴沙爾(Bashar al-Assad)血腥鎮壓示威,甚至被指使用化學武器屠殺平民。
美國同樣希望盡快結束沒完沒了且再無得益的阿富汗戰事,只是華盛頓和塔利班早前談判破裂,令這個遲早出現的結果又再延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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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東石油重要性大降
另一個令美國不如以往積極介入中東的動機,便是美國的頁岩油開採技術令美國國內開採石油的數量不斷增加,變相不再依賴入口中東石油。自2011年起,美國的產油量急劇上升,至今已經與沙地阿拉伯和俄羅斯一樣,每日產量多達1000萬桶,成為全球三大產油國之一。
簡單來說,即是除了本身的戰略儲備外,美國已有力自行透過產量抵消油價升跌對美國經濟的影響,甚至進一步利用這個優勢反制一眾產油國(特別是政治上敵對的俄羅斯,以及美國本身最為依賴的石油入口來源沙地阿拉伯)。這解釋到,沙地阿拉伯銳意把國營石油公司沙地阿美(Aramco)上市,並積極發展石油業以外的產業(如旅遊業),除了石油蘊藏量有限,也是預見到美國有日不再完全依賴入口該國及其他產油國。對美國而言,中東石油利益不如以往重要,反而更可集中鞏固與以色列、沙地阿拉伯和埃及三大忠實盟友的關係,不用過分顧忌政策會否損害石油利益。止蝕其實是換個方法維繫利益。
美國在道德上的確是背叛了出生入死的敍利亞庫爾德民兵,但當道德力量無法化為美國在敍利亞駐守下去的實質利益時,從商多年的特朗普選擇忍痛停止付出成本,令中東地區重回敍利亞內戰前的權力分布(利比亞除外)。尼克遜(Richard Nixon)當年決定撤出越南,如今特朗普決定撤出敍利亞(甚至日後的阿富汗),也是似曾相識。
(原文刊於信報,作者郭耀斌)